徐鲁

杏花消息雨声中

作者：徐鲁

诗人熊召政有一首诗写他的故乡的春天：到此你莫问前路了/在这滤清心境的时辰/放下你的担子吧，看我和烟雨/煎一杯春色，供你小饮。正是清明之后、谷雨之前的花汛时节，山雨如烟，紫燕呢喃。诗人的三菱越野车载着我们，出武汉一路向东，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即进入他的家乡英山县境内。路途上，诗人一直让我坐在车子前座的位置，为的是使我能够尽览他故乡美丽的春色。 干净的大路两边，是刚刚舒展开新叶的秀美的杨树，树叶上的那种嫩绿而带浅黄的颜色，就像是纳比画派风景画中的色彩一样。

左右两排杨树之外，宽阔的西河和东河河床的边缘，长满了枝叶青翠的乌桕树。西河和东河，分列在大路两边，它们是养育着英山一代代儿女的母亲河。春汛期尚未到来，宽阔而安静的河床正在等待着丰美的雨季。我想，用不了多久，在那些春水奔腾过的地方，到处将是鲜花的洪流。 再远处，是一片片已经返青、正准备开始拔节的麦田，像镶嵌画一样镶嵌其间的，还有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地。

迟开的油菜花，当然不是要故意错过季节，也许它们还另有期待。青翠的山坡上下，是一栋栋有着白色外墙的民居了。这些新建的房屋，在满眼翠绿的春野中，显得那么洁净、漂亮和错落有致，使人不能不感叹英山人的美学眼光和居住品位。 近黄昏，一些布着灰黑色小瓦的低矮的老房子，散布在一座座更远处的山脚下和山坳里。一些屋顶上袅袅飘着淡蓝色的炊烟。

久违的、亲切的炊烟啊！使我顿时想起童年时代妈妈站在家门口，唤我回家加衣裳和吃晚饭的声音。 前几天我刚刚从奥地利和意大利旅行回来。看过了初春的维也纳森林边和阿尔卑斯山下的那些美丽的小乡村，又见英山县城郊公路两边翠色的田野、树林和小乡村的房屋，我竟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把我的感受说给诗人听，他笑着说：是不是很像从因斯布鲁克去往威尼斯沿途所见的乡村风景？我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故乡自豪。我由衷地对他说道：我很羡慕你，拥有一个如此美丽的故乡！ 路易艾黎曾向全世界介绍说，中国最美丽的县城有两个：一是湖南的凤凰，一为福建的长汀。

现在，假如有谁要我在湖北境内也选出一两个最美丽的县城，那么我想，英山县该是我的首选。 如果说，英山是鄂东大地上的一位明眸皓齿、风姿绰约的初嫁女，那么，美丽的吴家山林区就是装点着这位初嫁女的凤冠霞帔。或者说，隐藏在吴家山密林深处的幽谷、奇石、清泉、碧潭，是大自然母亲为世世代代的英山儿女们特意保存下来的一部心灵原稿。 遥想当年，苏东坡在黄州，深夜访友归来，在月夜下恋恋不舍地走过的，无非就是如吴家山山中和林间小路。山下兰芽短浸溪。

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此时此境，我分明感到，我已经忘却客子光阴诗卷里的乡愁，一颗心完全陶醉在了杏花消息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