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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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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请彭德怀出山

作者:马泰泉[回族]

  一   中南海丰泽园。   毛泽东给他的那位老战友六年来第一次要通了电话之后,便缓缓地走出菊香书屋,沿颐年堂曲廊走进那座田园诗般的叫着“静谷”的庭院里。早晨的空气温馨而清醇。他在那株苍绿的连理柏下驻足片刻,而后反剪双手悠然地散步。虽是一夜未眠,可他却毫无倦意。   “主席,吃早饭吧……”卫士长脚步轻轻地走过来,小声道。   “呵,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吧。”他应着转身回到颐年堂门口,忽而凝视眼前的奇花异草,忽而举目向大门外眺望——显然他是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位一别六年未见的老战友的到来。   二   吴家花园。   天刚蒙蒙亮,彭德怀仍和往常一样在后院那片“自留地”里忙碌起来:给几畦白菜锄完草,便又提着粪桶一棵一棵地浇肥……   “彭总,彭总。”警卫参谋景希珍边跑边向他喊,“快,快去接电话,是毛主席打来的!”   “真的?你没听错?”彭德怀蓦地站起来,盯着景希珍问。   “真的,毛主席要您亲自接电话。”景希珍急促地说道。   彭德怀放下粪桶,疾步跑回住室,一把抓起话筒,没等出声就听到一个稔熟的乡音在耳边响起:“德怀吗?你现在来吧,我等你。”   彭德怀抑制着激动:“主席,您工作了一夜休息吧,我还是另找个时间去吧……”   毛泽东说:“你这个人,叫你来你就来嘛!我们好久未见面了,你快来,我们好好谈谈。”   彭德怀握着话筒,许久说不出话来。   几天前,他突然接到毛泽东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主席有重要事情找他商谈,要他马上到人民大会堂去。他听后,情不自禁地对秘书綦魁英说:“怎么样,我说主席忘不了我吧!主席会想着我的!……”可是,到了人民大会堂,接见他的不是毛泽东,而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彭真同志。彭真向他传达了毛泽东的意见:要他到成都担任“大三线”建设的副总指挥。他听了颇为不快。他请彭真将他的意见转达给毛泽东:我这个样子不好出来工作。“三线”建设关系重大,我不想再搞和军队有关的事情。要让我出来工作,我愿意抓农业,到人民公社当农民或到国营农场参加劳动。彭真表示一定如实地向主席汇报。他回到住所后,马上又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陈述了自己的意愿,并恳切他要求想和主席当面谈谈。   此刻他想,一定是主席听了彭真的汇报、又看了他的信之后,才亲自打来了电话。听那浓重的湖南乡音,亲切而又深沉,毕竟是风雨同舟几十年的同乡的战友啊!……   他放下电话,仿佛决战时刻下达命令似地对景希珍说:“景参谋,快叫小赵发动车,去中南海!主席要见我,正等着我呢!”说着拉起景希珍就往外走。   景希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故作严肃的样子说:“彭总,你瞧瞧您这身打扮,地道的农民老伯,胡子这么长,衣服又这么破,连抓大粪桶的手都没有洗一洗,就这样去见主席呀?”   彭德怀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又摸摸胡子拉碴的腮帮,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要说咱中国的农民,不都是这个样子嘛!不过,今天要去见主席,我是得整理一下。景参谋,我刮胡子,你去给我找一身干净衣服来,五分钟必须结束战斗!”   三   彭德怀坐上当年访问苏联时斯大林赠送给他的“吉姆”车驶进了中南海。当他拉开车帘看到丰泽园出现在眼前时,马上叫司机停住车,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仰望着丰泽园门额,他激动的脚步有些颤抖。登上台阶,肃立于门口的警卫战士庄严地向他敬礼,他马上举手还礼,姿势还是那么标准。他感到浑身有一股鼎沸的热流在奔涌,他感到自己同警卫战士一样年轻。   自从庐山会议后搬出中南海,六年来没有来过一次,两位同乡彼此也未见过一面。生死与共的老战友在一起生活的岁月能有多少个六年?今后的日子里还能再拥有多少个六年?……这位戎马倥偬的元帅感怀万端地登上了最后一道台阶。

  当他一眼看到伫立在颐年堂门口那高大魁伟的身躯时,似乎由于过分激动而愣住了——但这只是短暂的一瞬。他疾步迎了上去。   毛泽东先是肃然地注视了他一下,即刻便扬起手臂向他走过来。   彼此间凝目端详着,两双手终于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彭德怀首先开口道:“主席,看得出您还是老习惯——善打夜战。”   毛泽东说:“昨天下午接到你的信,高兴得睡不着,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晓得你要来,早在这儿等着。好,你终于来了,请!”   分别六年的老战友手拉着手往屋里去。   于是,在共和国的记忆里便荣幸地记下了这一美好时刻:一九六五年九月二十三日,共和国的领袖与这位在庐山落难的元帅历史性的会见。   四   菊香书屋。   彭德怀巡视一番屋里的陈设,柜子里、桌子上、茶几上、枕头边,几乎到处都堆满了书,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书香。   彭德怀说:“主席,您还是嗜书成癖哟!”   毛泽东诙谐地说:“近来又看了一遍屈子的《离骚》,也上天入地求索吟唱:我们是住在天上还是地上?是神仙还是凡人?……”   毛泽东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着。   彭德怀也随便抽出一支点上。   “记得你好像早已戒烟了嘛!”毛泽东笑着问。   “是戒了。还是在庐山又抽上了,很凶。”彭德怀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毛泽东摇摇头,以和缓而又略带责备的口吻说:“你这个人哪,还是那个犟脾气!平时总不来,好长时间也不写信,不写则已,一写就是几万言。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来、写个纸条来,花那么大功夫写长信干什么?你费了力气,我也看不大懂,彼此都不满意,何苦?”   彭德怀低声叹了口气:“主席,我是想来想去想不通啊!迫不得已,才……”   彭德怀写的那封长信,是在中央召开的“七千人大会”之后,一批经过甄别平反的同志相继恢复了工作:张闻天到中国科学院任经济所研究员;周小舟降为湖南省委副书记,后调到中国科学院中南分院任副院长;黄克诚被派到陕西当了副省长……唯有彭德怀没有赦免。郁愤之下,他夜以继日、奋笔疾书,把自己的功过是非、委屈痛苦统统倾注于笔端,费时三个月,写出了八万字的长信,并恳求主席和中央组织专案组审查他的问题,“如查有实据,愿受党纪和国法制裁!”在这封长信的最后部分,他对林彪、柯庆施、康生等人作了直言不讳的评价,提醒毛泽东要对他们有所警惕。   “我们还是谈谈。”毛泽东神情温和地点着头,又接上一支烟。“吵架可以,骂娘也可以么。你肚里有话就说,你还是政治局委员么,你还是我们的同志么!”   彭德怀将烟蒂送到烟灰缸里捻灭,想申明什么却欲吐又止。   毛泽东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说:“历史上,真正的同志决不是什么争论都没有,不是从始到终、从生到死都是一致的。有争论,有分歧不要紧,要服从真理,要顾全大局,大局面前要把个人意见放一放。所以,你来了,我欢迎!”   一席坦直、平近而又机趣含蓄的话语,仿佛把彼此间曾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彭德怀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主席。”   毛泽东摆了摆手说:“不要这么说么,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今天还有少奇、小平、彭真同志,等一会儿也来参加。恩来去接西哈努克,所以不能来。我们一起谈谈吧……”   看若轻松随意的漫淡,却在顷刻间推倒了伟人与普通人之间的无形高墙,沟通了窘促而抑郁的对方的情绪。接着,毛泽东在这样一种“苏格拉底式”的漫谈里牵动着对方的思想切中正题:“德怀啊,现在要建设大小‘三线’,准备战争。我曾对尼赫鲁说过,美国的原子弹威力再大,投到中国来,把地球打穿了,把地球炸毁了,对于太阳系来说,还算是一桩不幸事件,但对整个宇宙来说,算不得什么。”   毛泽东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香烟,又说:“按比例西南投资最多,你去西南最合适。将来还可带一些兵去打仗,以便恢复名誉……”   彭德怀听着,不能不感受到一个政治战略家那种对世纪风云的挑战和把握,那种掌玩乾坤的潇洒和超越,那种俯视万方、岿然自恃的巨人气魄。但听到“名誉”二字,他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说:“主席,我还是不去西南为好。我背着这一身怎么去?到了那里,接触群众不方便,人家接触我也不方便。再说,在庐山会议时,我向您作过了三条保证。”   毛泽东略一沉思,问:“哪三条?”   彭德怀答:“在任何情况下不会做反革命;在任何情况下不会自杀;今后工作是不好做了,劳动生产,自食其力。”   毛泽东平静地吸着烟:“噢,你说的三条保证,后面两条我还记得。庐山会议已经过去了,现在看来,也许真理在你那边。让历史去做结论吧……”说到这,他站了起来,在绛红色的地毯上来回踱着步子——他也许由此联想起一年前曾在接见参见北京科学讨论会的各国代表团团长时说过的话;世界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无限的。现在我们还有许多问题认识不清楚,对太阳搞不清楚,对太阳到地球中间这一地方搞不清楚,冰川问题还在争论,细胞产生之前究竟是什么?究竟怎样从非细胞变成细胞?还有人的大脑,会不会被未来的机器人所代替?   他又坐了下来,向不由自主地搓动着手指的彭德怀笑了笑说:“你呀也不要发牢骚,不要把事情弄得一成不变,真臭了也可以香起来么!对你的事,看来是批评过了、错了,等一段时间再说吧。但你自己不要等,要振作,要把力气用到办事情上去。我没有忘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我们共事几十年了,不要庐山一别,分手分到底。我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应该为后代多想事,多出力。”   彭德怀用心地倾听着,不住地点头。   毛泽东继续说:“战略后方最重要的是西南,它有各种资源,地理也适宜,大有作为。你彭德怀去也许会搞出一点名堂来。德怀啊,还是去西南吧!我送你几句话:既往不咎,意见保留,努力工作,做出成绩,必要时再带兵打仗去。”   话音一落,彭德怀马上表态:“主席,我听你的,我去西南!”   毛泽东欣慰地笑起来:“好,好啊!”   二人开怀畅谈,不觉过了两个多小时。   毛泽东瞥见鼓德怀喝茶时,用杯盖往嘴边拨茶叶,津津有味地嚼着烟下去,便以自责的口吻说:“哎哟怎么搞的嘛,一聊起来竟把‘第一需要’丢到了脑后,上饭,上饭!”   五   中午时分。刘少奇、邓小平、彭真等中央领导人来到颐年堂,他们与彭德怀紧紧握手,相互问候,场面十分感人。   像是预见到什么,毛泽东向在座的中央领导同志说:“我们二人谈了多时了,谈得很投机。德怀同志同意去西南!请少奇、小平同志召集西南区有关同志开一次会,把问题讲清楚,如果有人不同意,要他来找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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